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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现有364件玉石器的成分信息全部公开 有何实质意义?

时间:2021-09-28 14:40:45    来源:北京青年报    

研究障碍要一一攻破才行。

鲁昊带来了4台目前最先进的玉石器无损便携检测仪器,包括手持XRF分析仪Tracer5i和拉曼光谱仪BRAVO。前者可以快速、无损地测定玉石的化学成分;后者则可以消除或降低出土文物因受到表面土壤腐殖质而产生的荧光干扰,做到无损、非破坏的物相分析,作为综合判定玉石器原料的辅助手段。除此之外,鲁昊还邀请了进口检测仪器公司的5名高级工程师随团队一起来到三星堆,只为配合团队更为精准的科研工作。

之所以选择兼具“便携”和“无损”两大特点的最先进检测仪器,也是出于“文物保护是第一位”的最高原则。柴郡补充解释:“因为我们做地质学上的玉石成分测试的话,一般是需要采完样品,拿回来磨成粉末的,而鲁老师的先进仪器则可以做到不破坏玉石器本身。文物很珍贵,在做研究的同时,一定要尽可能地不给文物带来任何有损的破坏。”

虽然检测仪器可以做到便携和无损,但想要把这些器形五花八门的玉石都妥帖地检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有的因为展出需要被绑在铁架上,有的罩在玻璃展柜里,有的本身重量非常重,有的长度又很大,即使使用再便携的仪器,也需要把情况各异的玉石采用不同的方式摆好,在保持稳定的状态下一一检测。“仪器刚刚挨上为准,不能‘贴’上去,也不能离太远。”鲁昊说。

三星堆博物馆特意把馆内做文保修复的专业工作人员派给了他们,这给了鲁昊团队很大的帮助。“他们专门做修复,最了解每件文物的特点,所以很熟悉这些文物哪里有裂痕、哪里是修复过的地方、哪里是原始的材料,都能给我们做测试的时候一个比较好的参考。”付宛璐说。这一次发表论文的联合作者中,就有来自四川广汉三星堆博物馆的朱亚蓉、余健、张跃芬三位专家。

使用拉曼光谱仪,打一个点做测试需要持续60秒,每个点的移动间隔两毫米,每个样品都要测试2-5次,最后取均值。柴珺说:“要保持稳定的状态,一晚上下来,其实手也比较累,多亏了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帮助才得以实现。”工作人员每晚都会在现场协助三个人进行检测工作,并且还跟他们共同探讨出了玉石文物“一件一议”的检测方案。这个方案虽然折腾了点,但鲁昊觉得是值得的,“取一件、测一件、换一件,虽然会很麻烦,但最大可能地保护文物安全,时间再长都不为过。”

工具和方法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团队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摆在了面前。

今年3月底,三星堆遗址再次启动器物坑发掘后,考古工作团队首次向公众公开重大项目进展情况,3月20日“考古中国”重大项目工作进展会在成都举办后,神秘的“黄金面具”、 鸟形金饰片等文物的出土迅速成为网络热门话题,吸引了全国人民的视线,三星堆博物馆也就顺理成章成为热门参观地,每天的游客数量多达上万人。

如果还按照常规的工作时间进行馆内测量,游客太多,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想给展厅里的文物做测试的话,就只能等到下班全部清场之后才能去做,虽然要通宵,但确实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晚上这里颇有几分‘博物馆奇妙夜’的味道!”付宛璐打趣道。

于是,每天晚上6点到凌晨1点,成为团队的规律工作时间。

其实说是昼夜颠倒也不完全准确,没有在展厅存放、保存在博物馆的文保中心里的玉石器,还需要团队在白天来进行检测。白天在文保中心,晚上再进到博物馆检测馆内玉石文物,团队不知不觉形成了“白+黑”的工作模式。一是为了缩短检测获取数据的时间、节约研究经费,二也是尽量减少博物馆工作人员较长时间额外的工作负担。

这样的工作节奏,他们持续了将一个月,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将三星堆博物馆和文保中心库房现有的出土玉石器,全部进行了科学检测和分析,总共364件。均每天晚上都要测量20件玉器,测量效率的高低取决于玉器的大小和形状。不过对于团队来说,熬夜带来的疲惫远比不上科研工作带来的兴奋感和成就感,每个人都乐在其中。

364件玉石器的成分信息全部公开,有何实质意义?

检测工作结束,鲁昊团队获得了珍贵的三星堆玉石器检测的科学数据材料。根据XRF和拉曼光谱仪测试结果显示,三星堆遗址出土玉石器的材质主要为闪石玉,总占比为72.25%, 其次为砂岩、蛇纹石玉,其他材质有板岩、大理岩、白云岩、玛瑙、绿松石等,材质种类丰富。这说明,在三星堆地区生活过的古蜀先民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审美情趣、精神信仰、礼仪传统和对玉石器的加工水。另外,论文还提到,三星堆出土的玉石器中,同一种器形几乎没有玉料和石料混用的情况,这表明商代的古蜀先民对玉料和器形的认知、筛选已经体系化,“玉”与“石”的概念分离,形成了对闪石玉的专门化采集和加工。

三星堆遗址中的玉琮、玉璧数量较少,玉璋、玉凿较多,动物和人物圆雕材质为砂岩等结构较粗的“石质”,璜、玦等商代多见的配饰未出现,这反映了古蜀文明与中原文明的不同;玉璋、玉戈、玉璧、玉琮、镶玉铜牌饰、铜虎等外来文化因素,揭示了三星堆文化与中原文化、长江中下游文化的渗透融合。

他们团队下一个阶段将会通过对玉石器中锆石、磷灰石、榍石的系统检测,得出三星堆玉料的氢氧同位素、稀土元素和年龄特征,并与已报道的新疆和田玉相关数据进行对比,从而确定三星堆玉器中占比达90%的和田玉的产区来源。这个方法也为完善国内和田玉产区溯源体系提供新的技术路线,可以在其他文化遗址的古玉溯源中进行应用,对解决古玉溯源和玉文化演进问题意义重大。

鲁昊和团队成员们知道,他们的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多结论还尚未达到定论的阶段,但至少他们已经形成了独家且成熟的研究方法,用鲁昊的话说就是“努力向前走出第一步很重要”。以往的器形和纹饰研究领域,都主要还是通过定描述和图片对比来进行,而他们在研究中,确定了定量研究的大原则,通过几何形态学的主成分分析和聚类分析,来直观反映器形的形态相似度;他们确定了通过三维尺寸数据的统计学分析,定量地反映形制变化。

“第一步我们做到了,我们把这364件玉石器所有的成分信息全部都公布了,同期其他地方有相同器物、想做研究的,就可以用我们的数据去做比对。”鲁昊接着说,“未来我们会把三星堆和其他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出土的玉石器也用这种方法进行数据对比。也就是说,我们的这种检测方法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标尺,只有统一的标准才能更好地去做对比。”

做完了三星堆,他们也打算未来把这套数据库的建立方法用在其他的文化遗址中,给那些地方出土的玉石做类似的全面检测,结合不同的时代、区域,结合不同的地形地貌图,或许就可以尝试还原出一个属于古老中国的“玉石之路”。

玉石文化的传播路径究竟是怎样的?对于考古人来说,追根溯源一直是最迷人也是最难的部分之一。鲁昊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和考古蓝图,“我想在未来10-20年中,建立一个中国玉石器的大数据库,国内还没有人做,现在我们已经迈出第一步了,我相信成功只是时间问题。”鲁昊说,这是他作为一个科技考古工作者的愿望,也是作为一个北大研究团队的专业态度和责任抱负。 (文/本报记者 雷若彤 供图/鲁昊付宛璐科研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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