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从天堂到地狱的沉沦，前蜀后主的天上人间

作为前蜀后主，他身在人间，却活在天上。他自认飘然若仙，却被人视为装神弄鬼，一生荒淫，最终落得身死族灭……

01

咸康元年（公元925年）十月，秋冬初交，天方转冷。宦官王承休在妻子严氏的帮助下，成功出任秦州节度使。临行之前，他遵照严氏教予他的奏语向后主王衍进言："秦州多美妇，愿为陛下采献。"并托成都尹韩昭力劝王驾东巡。这顿时点燃了王衍内心的炽热，当即准备登程。

(资料图)

消息一出，群臣之间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于是群臣交章谏阻，徐太后更是涕泣劝止，无奈王衍沉湎于与严氏续承旧欢的诱惑，行意已决。

王衍一行方才到达汉州，准备稍歇之际，忽然接到武兴节度使王承捷来报，称："唐军已整备西来，拟大举进攻。"像这种唐军来袭的消息，王衍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他并不相信。自从李存勖代梁建唐之后，川内州镇已是风声鹤唳，传言不绝。于是，他对王承捷夸口说："我正欲炫兵耀武，李存勖敢来，定然杀他片甲不留，不必担忧。"

王衍的大言，并非没有依据。就在去年（乾德六年，公元924年）十一月，在李存勖遣李严以名马入蜀交易之后，他即遣翰林学士欧阳彬前去与唐修好，得到了李存勖肯定的答复。所以在他看来，唐军根本就不可能前来。只是，常年沉湎于酒色的他过于乐观，并且对李存勖的承诺过于信任，已然忘记兵不厌诈的道理。

他不知道，李严离蜀而去后，向李存勖禀报："王衍，呆童耳！"

02

同光三年（公元925年），自号为"李天下"，放任伶官乱政的李存勖在内外交困之下，不得不从声色犬马中清醒过来，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在西南的天府之国。

同年春天，一场大旱迎面扑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华北平原，直至六月中旬，天始降雨。正当李氏臣民普惠雨泽，庆幸天不绝人的时候，又一场灾难悄然而至。七月三日至九月十八日，在长达七十五天时间里阴雨连绵，江河百川水灾为患。

中原大地在历经梁晋争霸的三次大战之后，早已百业凋零，民不堪命。连续两次的天灾更让本不充盈的国库雪上加霜，这个刚刚问鼎中原的帝国陷入了财政危机的泥沼。财政的捉襟见肘将深刻影响帝国北方的安宁，此刻，镇守河朔的宣武军节度使兼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仍在率军北征，对契丹连续用兵。

似乎唯有一场掠夺，才能打破眼前的困顿。而四川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蜀中经过前蜀高祖王建的励精图治，劝课农桑，已经保持了长达十五年的稳定局面，成为天下最富庶的地区。据前去探听消息的李严说，蜀都士庶，帘帷珠翠、夹道不绝，而君臣昏庸，政治黑暗，依靠天险自寻安乐、穷奢极侈，当为可取。想到这里，李存勖仿佛已经看到成都平原那一片片等待收割的稻田，嗅到那稻谷特有的香味--如今正是收获的季节。

永陵博物馆王建坐像

李严回来之前，李存勖曾在宴席上间接向荆南节度使高季昌打探过征蜀或取吴的问题。高季昌说，吴地卑下，不如蜀地富饶，且蜀主荒淫，民多怨言，若王师进攻，当战无不胜。

高季昌没有想到，他想借蜀道艰难、不易进攻，来消耗李存勖兵力的策略会给王衍带来亡国的灾难，当然李存勖也根本没有想到高季昌别有所图。历史如同一条绵延曲折的河流，在无数的巧合中蜿蜒前行，并不时汇聚弱小的力量，最终奔流如海。

03

同年九月十日，已备兵秣马的李存勖，接受宰相郭崇韬的建议，以魏王李继岌为统帅任西川四面行营都统，强令郭崇韬亲任副统帅兼任西川北面都招讨制置等使，另以李严为安抚使，率军六万，向西进发。

而此时，西南的四川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发现在成都西北的青城山上，云环雾绕间，一群羽衣鹤氅，皆绘云霞的宫女，挑灯随舆，上下山谷，若隐若现，间或有人放歌，有人轻合，其声袅袅，绵延不绝。于是，一件仙人下凡的传闻，迅速蔓延至整个蜀国。

消息传至西县，不少人为之哂然。不用说又是年轻蜀王的一次装神弄鬼。他们已经见过灌口妖神过境的滑稽。乾德二年（公元920年），数万兵士扈从，一路旌旗戈甲，亘延百里，自阆州浮江而上，龙舟画栋，照耀江水，俨然一副妖神出世的模样。后来证实，那只不过是年轻蜀王王衍的一次北巡。

众所周知，这位年轻而荒唐的君王"好道"，并为此产生过不少匪夷所思的想法。乾德五年（公元923年），他大兴土木建上清宫，塑王子晋像（王子晋，东周周灵王之子，游于伊水和洛水，遇道士浮丘公，乘白鹤升天而去），自称为其后人，尊为圣祖至道玉宸皇帝。又建父亲王建与自己的塑像，侍立于左右，一时为人所笑。不久之后，他又塑太上玄远皇帝于正殿，备法驾而迎之。

果然，后来从宫廷中传出消息证实，所谓的仙人不过是王衍携同太后、太妃的一次郊游。（司马光《资治通鉴》："九月，蜀主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历丈人观、上清宫，遂至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而还。"）很显然，这位崇信仙人的前蜀后主，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04

相较于王衍的尴尬，唐军的进攻就显得颇为从容，甚至从容到有点优雅。他们所过之处，或不战而降，或不攻自破，就连王衍惶急之下组织的三军招讨使，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率领的三万大军，在遇到唐军时也是未战先溃。紧接着就是武德留后宋光葆举梓、绵、剑、龙、普五州降唐；安重霸举秦陇降唐；王宗弼与唐暗通款曲……前蜀州镇已经全面瓦解。

同年十月，随着李继岌进入绵州，王衍彻底丧失了坚持希望，于是上书请降。于丙辰日，李继岌会同郭崇韬在成都升仙桥以牵羊之礼接受了蜀主王衍的请降。

欧阳修在他的《新五代史》中对李存勖攻蜀之战进行评价说："自出师至降衍，凡七十五日，兵不血刃，自古用兵之易，未有如此。"

同光四年（公元926年）正月，唐庄宗李存勖诏王衍至洛阳，承诺定当为其列土封疆，绝不薄待。王衍欣然依诏而来，至秦川驿时，被李存勖派遣的宦官向延嗣诛杀，身死族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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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东巡行至梓潼，一阵大风平地而起，发屋拔树，随行太史占兆后认为，此风为贪狼风，当有败军覆将的大患。（欧阳修《新五代史》："此贪狼风也，当有败军杀将者。"）他当即奏请王衍，劝其回都。可惜，此时的王衍已经被色欲魅惑了心神，就连平常笃信的道教说辞也被抛之耳后。对这位年少荒淫的蜀王来说，与美色相比，信仰就是一个笑话。

正在与众人赋诗作乐的王衍，对史官的警告毫不为意。等到抵达利州城，听闻威武城守军唐景思已经投降唐将李绍琛，他才惶急起来。

这位凭借母宠得以立为太子的蜀王，显然缺少守国能军的本领。他的方颐大口、顾目见耳的福相和知学问、能为浮艳之词的本领在面对唐军进攻之时，瞬间跌落到一文不值。因为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李继岌的大军只有不到十日之粮，稍作抵抗便能令其缺粮而归。

慌乱之中，他忽然想起，自从和唐修好之后，自己已经下令把关宏业等二十四军调回了成都，并撤去武定、武兴招讨刘潜等三十七军，陷入了面对唐军进攻，边境无军镇守的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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