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莫强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点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
以上引用自《战国策·秦策·顷襄王二十年》春申君黄歇游说秦昭襄王指出秦国伐楚之弊端
《战国策》
【资料图】
秦国攻楚,楚国危及,黄歇入秦游说
战国四公子之一春申君黄歇,仅靠一次游说秦国,便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并以此登上楚国相位,做相国二十五年,权倾朝野。
在楚顷襄王二十年,秦国以白起为将,率兵攻伐楚国。在战神白起的指挥下,楚国被打得土崩瓦解,一支秦军攻陷了楚国的西陵(今湖北宜昌),另一支秦军一连攻破鄢、郢、夷陵之地;而且秦军还放火烧了楚国先王的陵墓。在那个以先祖保佑为大的年代,尤其是更加重视神灵的楚国,可谓是精神崩溃。在江山社稷的存亡之际,楚顷襄王将楚国都城迁到了陈城(今河南淮阳县),以存实力。
楚国可以说是被秦国收拾得羸若卵石,国家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秦国强悍的民族精神继续展现,白起率大军,挥动青戈长矛,再一次攻伐楚国,看那架式是要拿下楚顷襄王,灭掉楚国。楚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黄歇
楚国怎么办?对打?这是下策,因为根本打不过秦国。楚顷襄王也明白这一点。当务之急,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迂回之路。楚顷襄王知道,黄歇曾经游历各地,见识广泛,又有一副好口才。于是,楚顷襄王就派黄歇游说秦国,希望秦国能够停止攻打楚国。
这个任务,在当时占据绝对优势的秦国、在不堪一击的楚国面前,简直是属于妄想。楚国这块肥肉已经挂在嘴边,秦国能够放弃?这就相当于娶媳妇,男人辛苦追求,付了彩礼、盖了房子、办了婚礼,现在要进入洞房了,你要他放弃,这难度系数有多大?除非这个男人脑子进水了,亦或这个女人有艾滋。
但是,大领导在迫不得已之时压下了任务,怎么办?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至于困难有多少?难度有多大?自己想办法解决,领导只要结果。这跟我们今天的职场是一样的。
秦昭襄王
黄歇面见秦王,指出攻楚的弊端
黄歇只能豁出去了,领取命令,背上行囊,前往秦国,不管前方是糖是炮,也得一试。黄歇见到了秦昭襄王,并没有显露怯意、屈膝求饶,而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一番话语,滔滔不绝、理由充分、思路清晰。看来,楚顷襄王将如此有难度的事情交给黄歇,不是没有道理的。
黄歇对秦昭襄王说:"大王,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天下,实力最强的就是秦国和楚国。而大王现在这样伐楚,其实就是两虎相争。这样下去,最终得到便宜的,却是坐山观虎斗的其它国家。依臣所看,大王不如与楚国修好盟交。也许大王觉得如今之形势下,臣没有资格与您谈些,所以还恳请大王聆听我仔细分析!"
秦昭襄王当然不会把一只小菜鸟的话放在心上,但也默认了黄歇继续说下去。而黄歇自信满满、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完全不像战败国前去议和。
黄歇
黄歇说:"臣下常听人说,盛极必反,就像四季轮回一般;安极而危,就像盘中棋子一样。如今,秦国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下的土地,历史上已经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秦国并肩而立。秦国到大王时期,三代君王,从未忘记开疆扩土,以达到与齐国接壤,从而切断诸侯合纵抗秦之路。秦国通过大王您的文武之治,现在,楚国、魏国也只能是成为一个旁观者,根本不敢与秦国交手。如果大王您再能够休整两年,让秦国国力能够再次大增,这时候,你出兵定会一鼓作气切断楚魏之联系,掌握与齐国的通道。到那时候,天下的诸侯即便是合为一伙,也不能把秦国怎么样了,而它们也就只有亡国一条道可走了。目前,大王要是能够停止攻伐,而行仁义,凭着您正盛的威名,足可以震慑天下,这个不仅可以免除后患,还会使您以后称王称霸更加易如反掌。"
黄歇这番高帽带得秦昭襄王心里暖乎乎的。谁都爱听好话啊!黄歇继续说:"相反,如果大王依旧继续以秦军的威武、借着打败魏国的余威,来震慑诸侯,臣担心这样会后患无穷。常言说开头容易结束难,这就像《易经》里说的,狐狸过河,刚开始的时候小心保护漂亮的尾巴,而到最后还是会因为很多原因弄湿尾巴。吴王夫差不就是实例吗?还有,智伯率领韩、魏攻赵,结果临近胜利之时,韩魏反水,合伙打败智伯,所得之地两家分之,而他自己也落了个头盖骨被做成酒杯结果,被天下人耻笑。如今大王以灭掉楚国为目标,却没有顾及到灭掉楚国后,会增加魏国的实力,所以,我替大王您担忧啊!"
秦昭襄王
黄歇
黄歇指秦王失策之处,为秦王献策
黄歇继续说道:"如果说刚才我说的话太过宽泛,那我们就近说,如果大王还要伐楚,那请问是从哪里进楚呢?是想跟韩国、魏国借道吗?那你能借得了道去楚,那还能不能借道回秦就是问题了。可能还没等你攻伐楚国,他们就准备吞你了。那如果不跟韩国、魏国借道,那就只有攻打楚国的高山、大河等荒石废地开路了,如果那样,就算是秦国占领了,那也是鸡肋,只背了个灭楚的恶名,而却没得到一点实惠,这就是赔本的买卖了。其次,大王您想啊,如果咱们两国开撕,那其它四国能看热闹吗?他们绝对不会,他们底下的小动作就偷偷开始了。在我们两家打得两败惧伤的时候,韩国、魏国一定会趁机扩张发展势力。如此一来,而齐国将会一枝独秀,成为诸侯中最强的一支。韩国、魏国虽然威胁不到秦国,但他们却得到发展的机会,将来会阻碍大王您建号称帝。所以,大王您与楚国结怨,也就是秦国的优势没有用到地方,不但并没有使自己更加强大,而且将使自己的国际处境更差。大王,这是您的失策之处啊!"
黄歇说得洋洋洒洒,关键的地方说得又十分动情。而秦昭襄王只有听的份。黄歇继续说道:"大王,黄歇一心为您考虑。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与楚国罢战结好,主动权握在您的手里。秦国、楚国一旦结好了,韩国、魏国会围绕在您的跟前。这样的话,东方的齐国就会暴露于天下,而燕国、赵国又与齐国、楚国隔绝,然后大王再加以胁迫,不用动一兵一卒,便会收到奇效。大王您三思啊!"
秦昭襄王仔细听了黄歇的说词,受益颇深啊!秦楚相争,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强了韩、魏。秦楚是世交,而真正的敌人才是韩、魏啊!所以,与楚国交恶不如交善,打楚国不如去打韩、魏。
秦昭襄王改变了原有的外交思路,命白起停止伐楚,转而与楚国结好。黄歇在楚国存亡之际,挽救楚国于危难之中。如此大功,让春申君黄歇登上了楚国的相位,开始了辉煌的政治事业。
黄歇为秦王分析天下局势
黄歇的一番话,戳中了秦昭襄王的小心脏。别看秦昭襄王现在打得风风火火,那也怕万一留下后遗症噬灭自己啊!力量的牵制作用,很简单又很复杂。这就像我们现在的职场,领导往往不希望底下的人亲亲我我抱成一团,那样容易端掉自己;又不希望势不相立,那样不利于工作开展;领导就希望底下的人心里有一些小九九小矛盾,但矛盾又不至于那么深刻,这样领导既可以保证工作开展不受影响,又能够相互牵制、制衡底下人。
其实,秦昭襄王一直对韩、魏两个国家很头疼,而黄歇这番话说到了秦昭襄王的心里。黄歇看到有戏,于是继续说道:"《诗经》中说"有威望的大国,不必征战,自能怀敌柔远。"因此,偏远的楚国应该是秦国的朋友,而秦国真正的敌人应该是家门口的韩国、魏国啊!现在,韩国、魏国在大王您的跟前卑躬屈膝,那是因为他们担心被灭族而迫不得已,而并不是真心臣服。大王,你试想一下,在历史上,秦国与韩国、魏国并无恩德,关系并不怎么好,而是积怨已深。韩魏两国死在秦军手下的将士已经很多了,他们国残民贫、多少百姓身首异处,这都是明摆的事实,他们能不恨秦国吗?如果韩国、魏国不亡,那大王您永无安宁之日。而大王现在却看不到这一点,而尽全力来攻伐楚国,这难道不是秦国的失策之处吗?"
黄歇一番话,说得秦昭襄王直冒冷汗。是啊,黄歇说得都是事实,一旦事情朝这个方面发展,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到时候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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