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站在金銮宝殿时,展目四望,厚重的檀木门外,是如何也望不到尽头的江山,而那些他势必无法看尽得天下,却已然是握在了手中:属于他一个人,属于朱家的财富。这样的心境,让朱重八有些恍然。
大概从记事起,他的欲望便不由自己做主,人生能够主动选择的时间,是不太多的,八岁时的朱重八,每天想的都是白花花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银子,不是女人的胸脯,而是一堆吃不完的白面馒头,就好像是穿着龙袍的自己,站在丈量不完的九州疆域一样,朱重八小的时候,最大的美梦,也就是一堆馒头山而已。
明朝皇帝
(资料图片)
只要能够饿不死,哪怕是让他剃光头发,让他沿街乞讨,对他来说都是命运的恩赐。毕竟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死肉,不是厨房中和餐桌上,而是沟壑中的死尸,那些死人之所以躺在那里,是因为他们的胃中得不到一口的馒头,甚至喝不上一碗稀汤,活着是一种最大的开心,活下去也是每天最繁重的任务。
从朱重八到朱元璋,这个男人走了半辈子的路,才到达了无欲无求的状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能够支配的。
但是当他想了很久的事情,却突然有了一种惊慌,那种无欲无求的精神状态,顷刻间都消退一空,朱元璋看着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穿着一尘不染的朝服,但是身上都散发着让人想要呕吐的血腥味,这九州的疆域,有很多地方,都埋着和他们相关的死人,或者是他们的父亲,或者是他们的妻儿,或者是他们几十年情意深重的老部下和幕僚。
朱元璋和明朝的故事
他们跪在这里,向着朱元璋叩头,那头颅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就好像是朱重八当年用小手拍门的回声,这声音朱元璋无比的熟悉,也无比的厌烦,这是要东西的声音,只不过当年他用这样的声音,是乞求别人给一些残羹剩饭,好让自己能够活命下去,那声音不敢敲得太重,不敢响的太久,可是如今朱元璋听着他们的头颅发出的声响,是全力迸发的力量,就好像是攻城的原木,一下下撞击着金陵城的九门,这声响中没有任何的乞求,只有无尽的理所当然,并且在三跪九叩之后,这声音还是消散不去,不但响彻在金銮宝殿,而且还激荡了出去,笼罩着朱元璋的天下。
在这声音的后面,他们展露出身上的刀疤,举着祭奠的焚香,要朱元璋给他们披上鹤绣虎甲,许诺他们能够从一望无际的天下中,子子辈辈攫取金银珠宝,共同接受百姓们的叩首。朱元璋已然有一些惊慌,他的欲望有一次出现,这样的欲望比起活命、天下这样的字眼,好像更加的荒诞不堪,只不过朱元璋的人生历程,本身便是传奇的化身,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的目光中,也能够看到心计的流转。
明朝宫廷画像
他此刻的欲望,便是要永葆大明的江山,不能够更换名姓。其实当这样的想法一生出,便很快想起了另一位皇帝,那就是想要把江山"传之万世"的秦始皇。想到了他 ,朱元璋的神情便有些黯然,自己太如何自信,也难以自信到力压始皇帝的心境,可是秦朝开天辟地,却只是三世而亡,大明王朝如今的气象磅礴,又如何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江山永存呢?
"我大明国运能有几年,谁能告诉朕?"
朱元璋猛不丁抛出这样的问题,让跪伏地面的群臣都有些茫然,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自然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如何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众人心中嘀咕,神色不一,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站出来回答朱元璋的问题。朱元璋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谁能告诉朕,大明江山命运如何"?
刘伯温画像
朱元璋强调出"命数"二字,虽然金銮殿中鸦雀无声,但是众人心中已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问题,自然是需要精通谶纬的"小诸葛"刘伯温来解答了。刘伯温此时也站起了身,他说道:"大明江山,天运所予,人心所向,国祚几何,同天共地,永当不竭",朱元璋打断了他:"我要你说国运会总结在什么时候?"
刘伯温心中一个咯噔,皇帝今天是牛劲上头,非要问个一清二白了,刘伯温这时候也不再敷衍,开口说道:"忧心国事之臣,如同男穿女装之人,若风气如此,则大明危矣"!朱元璋默然颔首,说道:"诚意伯此言,当是至理"。刘伯温的话,就是告诉朱元璋,如果有一天,大明的天下,出现了忧国忧民之人,反而被众人视为怪物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明朝的国运也就快要完了。后来的历史证明,刘伯温所言非虚,在《明史》中,赫然记录了明朝灭亡前的朝堂风气:有忧念国事者则共诧之如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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