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文化 > 正文

老宫女揭秘李莲英的真实面目

时间:2023-02-04 11:55:50    来源:中华网热点新闻    

"从内心里来说,我决不愿意谈起切身的往事,多年的沉渣淤集在一起,又重新翻动起来,尤其是沉痛的记忆,像伤疤一样,再揭一次,无异于痛定思痛,多想一遍,就多添一遍凄苦,所以我还是不想好。何必给自己多添烦恼呢!"问起李莲英来,这是老宫女开宗明义对我说的话。她灰暗的眼睛低垂着,脸上的皱纹紧聚在一起。看得出是十分悲苦的了。

沉寂了一小会儿,她像自言自语地说:"老北京有句俗话,叫"人死不结怨"。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和鬼有什么怨不可以解开的呢?我和李莲英的事也算一"死"百"了"了吧!

"他可以算我的恩人,也可以算我的仇人,在宫里七八年,不管人前人后,总是维护我,使我十分感激;但最后,老太后指婚,把我赏给刘太监,无疑是他的主意,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也是他造的孽。不过,抛开个人的恩怨不说,平心静气而论,我对他还是十分佩服的--无论是处世,或是为人。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因为多方面的原因,我对他知道得比较详细,但说详细,也只是头尾部分。至于他怎么吃贿赂,怎样弄权,怎样陷害人,那是他的秘密,当然我无从知道了。

"他是冀南河间府大城县李家(贾)村的人,紧靠在子牙河的边上,距北京大约有300里, 是一个十年九涝的低洼地带,夏天雨水一多,庄稼就涝得颗粒不收,用他们那地方的一句土话说,是"蛤蟆撒泡尿就发水"。所以,这个地方很穷。

"过了子牙河就是河间府,那一带是出太监(俗称老公)的地方,清宫里十分之九的太监,都出在京南二三百里的圈子里。像有名的崔玉贵,就是河间府靠子牙河边,隔着一条河,离李家村不到30里路的崔张吉庄子人。崔张吉庄子和李家村乡土相连,两村的人,互有婚嫁,可以说是近邻。像大名鼎鼎的安德海,也是京南青县人,距崔李的家乡也不过几十里路。他们那地方的人,说话口音很重,带有很浓的鼻音,很远就能听出他们的乡音来。这里有一个辛酸的笑话。

"那个地方有一种蛙,不能叫青蛙,因为它们一律是黄褐色,跟地皮一个颜色,尖嘴,瘦瘦的,两条后腿很长,比青蛙略小。长的样子很不得人心,可是有两个大大的鼓囊,叫的声音非常宏亮,带着很浓重的鼻音,而且节奏感很强,闷鼻腔一放一收,"嗯--哪,嗯--哪"。当地人管这种蛙叫"肮鼻子"。这种蛙我见过,老刘的乡亲带到北京来,养在院子的鱼缸里,很是吵人。

"一般的人为了尊敬旁人的意见,或是晚辈听到长辈的吩咐,常常恭身说"是",而大城附近的人,则常常应声作"嗯--哪","嗯--哪",并且鼻音又重。如果他们家乡人聚集在一个屋子里彼此谈话,在窗外听着,"嗯--哪","嗯--哪"的声音不断,无怪京南别的县的人,称他们为一群"肮鼻子"。

"真正的肮鼻子有个特点,不是春天"闹坑"(繁殖期),而是夏天在下连阴雨的时候闹坑,所以当地有这样的谚语:不怕雨下的暴,就怕肮鼻子叫。夏天下雨,一阵就过去了,不太可怕,可肮鼻子一叫,就要连阴天不开晴,发水淹地了。随之而来的是当地人挨饿度饥荒,所以有这样的话:肮鼻子乱叫,吓得人心惊肉跳。青年人四处逃荒,老年人挨饿上吊。路上也到处可以听到年轻人的对话:嗯--哪,嗯--哪,找秋去吧,找秋去吧!"找秋"是当地的土语,出外打短工的意思。这话等于说:"我们认命啦,逃荒去吧,逃荒去吧!"于是破草帽子一戴,小镰刀往腰后一别,旧小褂往腋下一夹,浑身的家当,肚子里的干粮,沿街乞讨,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可以说是李莲英家乡的情况。

"李莲英的爷爷奶奶就是在连阴雨季里挨饿躺下的,雨后又遇到秋瘟,连遭不幸,所以呜呼哀哉,两条老命,一路归西去了。只撇下一个男孩子,刚刚十几岁,大名叫李玉,小名叫铁蛋子,这就是李莲英的爸爸。--俗话说,撒谎瞒不了本乡人, 知根知底。这话全是崔玉贵说的。乡下人,祖祖辈辈在一块土上住,亲连亲,亲摞亲,李莲英的叔伯姑母,嫁给崔玉贵的堂兄,李莲英管崔玉贵叫表叔。当年李家的事崔家差不多都能知道。

"李玉埋葬完了爹妈,也就一无所有了,乡下叫"拍拍屁股就搬家"。他只能靠讨饭、打短工活着。好在是个孩子,光图吃饭,不要工钱,就在附近几个村子转悠。这时有位同宗叔叔叫李柱的,老俩口无儿无女,时常周济他。李玉是个有心计的年轻人,认准了这是个可以长期倚仗的靠山,所以春种秋收,不用招呼,就自动上门干活,尤其对这位婶母,喂猪、推磨、扫鸡窝,样样都替老太太干了,很得老太太的欢心。过几年老头老太太渐老了,就收养李玉当了儿子。李玉这时已是一个能挑家过日子的壮劳动力了。

"再说李柱老俩口,无儿无女,进一点,攒一点,二十多亩地,半亩园子,过的是葫芦头日子,有进无出,也仿照大宅门的做法,立个堂名叫永德堂,为的是赶集上店也有个称呼。这可不得了,后来李莲英的永德堂李声震冀南,有几百顷地,十几个庄头,光永德堂李的收税折子往外一摆,就几口袋,连县太爷也吓得打哆嗦。这些题外的话,暂且不提。

"李柱老俩口要给李玉说亲了。这是件大事,老俩口勒着裤腰带攒下的小家当, 怎能轻易给旁人呢?争来争去,还是老太太占上风,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娶过来了,家业总算没便宜外人。老太太心满意足了,这就是李莲英的妈妈,有名的曹氏。

"说曹氏有名,不是以美貌出名,而是以能干出名。曹氏长得并不美,可五官匀称,看来给人以一种厚实的感觉,上场下地,都是把好手,对待公婆很孝顺,对待邻里很随和,没有小家子尖酸苛苦的味道。尤其对婆婆好,这是小家庭的关键,婆媳和,影响到父子和,一家子小日了过得火炭似的。锦上添花的是,第二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绝户人家,多年没见过孩子,更给老俩口带来欢乐。曹氏不仅能干活,而且能生养,一连气生了五个小子。大小子肥头大耳,但有点傻气,一天到头闷吃糊涂睡,脑袋有些发涩,缺心眼,但听话能干活。第二个小子可聪明,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珠子乱转,很得爷爷奶奶的喜欢,所以取名叫机灵,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李莲英。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孩子有心计没心计,从小就能看出来。

"冀南虽然地皮穷,但有个好风气,一到冬天,场也光了,地也空了,大家就要操办给孩子上冬学。不是学校,也不是私塾,就简单地叫认冬三月的字。大致由立冬后开始,到腊月十五前后完了。请一个教认字的老师,找一间闲房, 就算齐了。谁家的孩子爱来就来,也没有一定的座位,搬个板凳,往炕沿根底下一坐,诸事大吉。老师也不要报酬,张家的孩子背一筐乱柴禾来,李家的孩子捧一捧枣来,甚至当时什么也不给,到夏天菜下来了,给老师揪一把菜,这都是报酬,乡下人叫答老师的情。

"老师最高的学问,是能念《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学生也只能学这些,可老师是有绝对权威的。家长送学生时,就把权交给老师了。孩子不听话,结结实实地打,打死也不怨老师。老师旱烟袋一端,嘬得烟袋里的烟油子滋拉滋拉地响。看谁不顺眼,用烟袋一杵,铜烟袋锅扣在脑袋上,就是个栗子包。这群没笼头的野马,哪能干吃这个亏。所以在乱哄哄的念书声里,自然会夹杂着"……周吴郑王,老师停床;冯陈褚卫,老师盖纸被";"人之初,性本善,烟袋锅炒鸡蛋,越打爸爸越不念"。

"我不说您也知道,这都是老刘详详细细对我说的,不然,我哪里懂这些事。

"7岁的小机灵,决不干这种傻事。他每天早晨到冬学堂把地扫一遍,把老师烟笸萝里的烟梗挑出来,晚上下学以后,帮老师烧烧炕,很得老师的喜爱。他又听妈妈说,"念书不讲,种地不耪",认了字以后,他就追问老师怎么讲。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小小的年纪能认多半本《百家姓》 ,很难得了。从此给他打下认字的基础,又喜欢练字,没事时在地下乱画。他从小就是这种有心计的人。

"在家也是这样。夏天,起早跟着爸去浇园子,爸爸摇辘辘,他管扒畦口子;秋天,跟爸爸到菜地里去捉钻心虫;若妈妈下地,奶奶上场院,他能看家哄弟弟。他从小就是踏实可靠的孩子,这样的性格全是这位曹氏母亲培养出来的。不但他如此,他底下的三个弟弟也是规规矩矩,人们都称赞是小机灵把弟弟们带好的。

前门外珠市口大街路西有个同增皮货庄,是不大的两间门脸的买卖,卖新货也捎带着卖估衣。买进来旧皮货经过缝补粘连,一番修饰,就能卖好价钱。曹氏的堂兄就在这里耍手艺,跟下等的买卖皮子的人有拉拢,于是就给李玉成立一个熟皮子的作坊。收生皮子,熟好了再卖给同增皮货庄,这是一个下等行业。

"熟皮子要经很多道手续,最重要是用硝来揉,皮作坊是离不开硝的。硝有毒,气味大,辣眼睛,腐蚀手,而且呛人。揉皮子也要用大力气,把皮子用钉子绷在地上或墙上,用硝揉完了以后再放进大缸里用水泡,刷洗,带水捞皮子,很沉,非常费力气。曹氏也必须跟着干。本来带血津的皮子,再往缸里一泡,又有芒硝味,一散开像尿池子的尿碱一样,呛人,辣眼睛。试想,墙上绷着羊、狗皮, 院子七八口大缸满是臭水。夏天,苍蝇蚊子满处飞,地上全是脏血水;冬天,整院子的冰,白天黑夜受臭味薰着。这就是李玉曹氏到北京的生活,李玉曹氏因赌一口气,两人拼命地干,既吃苦又耐劳,但究竟出路又在哪里呢?小机灵已经懂事了,眼看着爹妈受苦受罪,也就暗暗地打定主意。

"捎带着说一句,这样的作坊北京城里是不能容许的,因为它又脏、又臭,只能放在城外边。南城多在芦草园龙须沟一带,西城多在西直门外沿护城河一带。李玉开的作坊就在西直门外堂子胡同坐东朝西一座三合房里,门口居然有个一尺多长的木牌子,上面用墨笔写着七个大字:永德堂李皮作坊。这就是后来李莲英被称为皮硝李的原因。

这可能是暗示我她将来的归宿吧?

听完老宫女长长的谈话,我俩相对痴呆呆的静默着。渐渐,我的记忆抬起头来,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

我少不努力,好看闲书,关于李莲英的故事,说长道短,弄得我云山雾海,现在大体上知道个轮廓,把它澄清一下,也可以使和我有同病的人得到些近似的真相。

据墓碑的记述,李莲英道光二十八年十月十七日(1848年11月12日)生。咸丰五年(1855年)8岁净身,咸丰六年(1856年)进宫,9岁。咸丰十年(1860年)12岁, 英法联军烧圆明园,随驾去热河。咸丰十一年(1861年)13岁,咸丰死,随两宫太后返京。两后垂帘。同治六年(1867年)19岁,被封为二总管。同治八年(1869年)21岁,安德海被杀,李莲英晋封为大总管。光绪十四年(1888年)40岁,随醇王视察海军。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50岁,一度宠衰。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52岁,八国联军进北京,随驾逃西安。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53岁,随驾还朝。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60岁,太后死,向隆裕献宝乞骸骨请退。宣统元年(1909年)61岁,太后死百日后离宫。宣统三年(1911年)64岁死。总计,自9岁进宫,61岁离宫,前后52年,可以说是伴随着那拉氏的一生,也算晚清史的一个重要人物了。至于他的功过,自有历史家来评说,我是无资格置喙的。所以剌剌不休的,是因为小时候受稗官野史的蒙骗,什么说李莲英青年嫖娼宿妓,拐骗姘妇,卖良为娼,事发畏罪自宫,圆明园力捉"四春",他深得那拉氏的宠爱,在热河用膏药贴密诏于发辫之内,得晋见恭王面商大计,等等,甚至李莲英的后代也有说他在热河立下了大功的。试想,以慈安的稳健,慈禧之多谋,把生死夺权之大事,托于十二三岁顽童, 决无此理。记得晚清学者王照(字小航)先生写《东方园杂咏纪事》时,嫉愤坊间野史满纸荒唐,后记中有这样的话:"甚至谓恭王奕讠斤谋篡,李鸿章卖国于日本,光绪帝让位康有为,种种怪谬,人或信之,不得已刊印此论,以破其妄。"我没有这样的宏才大志,只是顺笔写出来,破破我年轻时受骗的一点闷气罢了。

"称李莲英为"皮硝李"决不是颂扬他,而是奚落他。他自己也从来不提这个名称,因为这名称并不光荣。后来有人说"皮小李",解作当皮匠的小李,那是不正确的。皮硝李并不是李莲英个人的称号,而是以李玉为首,包括曹氏在内的整个家族的称号。正因为有这些原因,所以李玉稍稍富裕些,就让曹氏和孩子搬出堂子胡同,在海甸大有村赁房居住。

"老刘是李莲英的徒弟,伺候过李莲英,在宫里,师徒间的关慈禧乘舆照(前右为总管太监李莲英,左为崔玉贵)

系非比寻常,"师徒如父子", 一经拜师,终身是父。伺候师父睡觉的时候,夜静人稀,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对伤心人,只有这时能说心底话,才是真感情的流露。

"老刘说,用李莲英自己的话说:"父亲只知道怎样挣钱养家,把钱看得非常重,对孩子的感情比较淡薄,只有妈妈对儿子感情特别重。我自动请求净身的时候,妈妈浑身颤抖,唯一的安慰是给找一个好的净身师。托人情请出一位河间姓沈的老太监,转求到小刀刘的门下。因为是内宫里的太监出来求情,所以小刀刘的一切挂名、验身的花销都免了。

""小刀刘是御用的净身师,据说是六品顶戴,家传的技术,在后门方砖胡同路北一个四合院住,后院有个地窖作净身房。每个季度要给宫里交纳几十个净好身的孩子,这是他的职业。他做净身这一行的技术,算是最好的了。

""自从我决定净身以后,妈妈每天晚上跪香,在夜静更深以后,烧上一股香,求菩萨保佑,直跪到深更半夜;并在我临净身前一天晚上,在佛前起誓,要长年吃白斋(即荤、盐均不沾),保佑我平安。从此以后老人家几十年没沾过荤的。

""小刀刘给净完身以后,我回家养伤。这是我老母最苦最累的一年,也是和我谈话最多的一年。几乎都是含着泪教给我怎样为人,怎样处世。她告诫我:打人一拳,防人一脚的事, 千万不能干;自己吃饱了,也要想着别人。但行好事,苍天不会辜负好心人的;不修这一世,要修你的来世等等。所以我进宫以来,不敢错走一步。我是8岁净身,9岁进宫,是随小刀刘的进纳名下进来的。临离家的一天夜里,老母抽抽噎噎地一夜哭个不停,我爸爸拉着排子车,妈妈追着车子送我到西直门门脸,最后,给我兜里放两个煮鸡蛋。我现在一闭眼,就仿佛在小刀刘的地窖里,见到一个车轴汉子(短粗的人),满脸粉刺疙瘩、扁扁的酒糟鼻子的人,在我面前乱晃;也模糊地看到我的老母半夜深更里伛偻着身子跪在香前。我们的苦痛是任何东西也代替不了的。爸妈生下我来,我想办法能让老人不再受穷也就是了。难道当官的大把捞钱,狼叼来的肉不许狗分点骨头吗?别的还有什么想头呢!"

"师徒的谈心,我想这也许是真心话吧。

"在李莲英进宫以后,曹氏又生了两个女儿,都是在海甸大有村生的。大女儿很稳重,不爱出头露面,小女儿长得很玲珑乖巧,曾随侍在老太后身旁,后来嫁给内务府的郎中叫白来增的,号寿山。这个人很好,高高的个子,态度很安详,谈吐也朴实,认字不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住在北池子中间,和我家相距不远,所以有往来。逢年过节,彼此都打个招呼,尤其是民国以来,逊清的旧人,都有怀旧的感情,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李莲英有个过继儿子,叫李德福,这是他四兄弟的孩子。按照过继的顺序,李莲英行二,应该过继老三的孩子,但老三只有一个男孩子,所以才过继老四的第二个男孩子。这个过继儿子曾经花钱捐了个兵部员外郎,是个游手好闲,花钱买快乐的人,捧戏子,当老斗(戏子、妓女的后台),逛烟花巷,好排场,讲外面,把李莲英给他的十几万两银子,也就顺手花光了。

"李莲英几弟兄,是按照泰字排下来的:老大李国泰,老二李英泰,老三李宝泰,老四李升泰,老五李世泰,最后有两个妹妹。李英泰进宫后改名李莲英,把乳名机灵颠倒过来,谐音叫灵杰,作为他的字。早年,李莲英在白云观入了道,道号叫乐元。他是道光二十八年旧十月十七日生,他从来不炫耀自己的生日,除去贴身的几个徒弟以外,不受外人的朝拜,那是过完慈禧万寿节不几天,到他生日,他总是借机请假隐蔽起来。在光绪十四年的时候,正是钦派他随同醇王爷去海上巡阅海军,也正好他40整寿,也是他最红的时候。

"这件事我没赶上,是听传说的,宫里的大小太监背后谈起来都伸大拇指,嘴上啧啧作响,表示从心里头佩服。

"光绪十四年,太后钦命七王爷奕视察北洋海军,让李莲英陪同,这等于七王爷是正的,李莲英是副的。太监当钦差大臣视察海军, 在大清朝还是第一次,因为祖宗的制度非常严格,太监不许过问政治。李莲英非常了解这一点,于是把二品顶戴换成了四品顶戴,因祖宗制度太监最高不得过四品,规规矩矩地随着七王爷出发。在海船上,他不住给他预备的仅次于七王爷的豪华的舱舍。他说:我怎能跟七王爷、李中堂(李鸿章)比呢?他坚持住在七王爷的套间里,不和任何官员接触,白天只是在七王爷面前站班伺候,拿着七王爷的长杆烟袋,提着子皮的大烟袋荷包,往侧面一站,低眉敛目,自认为是太后钦派来伺候七王爷的。晚上,预备好热水,要伺候七王爷洗脚。说:我平日没机会伺候七王爷,现在请赏脸让我尽点孝心,感动得七王爷连连地拱手。一趟差事回来,李莲英的名誉不知提高了多少倍!七王爷、李鸿章争着向太后称赞,老太后更喜滋滋的,显然是给老太后露了脸,争了气,堵住了一般朝臣们的嘴,连说:"没白心疼他。"到了万寿节以后,十月十七日就是李莲英的四十整寿了,老太后特意赏一桌菜。说是一桌,其实他本身就在寿膳房吃饭,随意有多少桌都可以,但他只请了老一辈的太监,同辈的好友,几个徒弟,悄悄地过了四十整寿。用他自己的话说,多给老太后磕几个头,多给皇上、皇后磕几个头,多给爹妈磕几个头,我就心平气和地过生日了。 拿李莲英的行为和安得海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显得安得海是那样的卑下没见识,狗肚子里盛不下二两油,而李莲英呢,屎克螂变知了,飞上天了。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从来不脑袋发热,总是冷静地来处理事情,这是他最可贵的地方。再说,平常日子,太监犯了错误,他永远是恩威并用,暗中维护,所以太监们都服他,也愿意亲近他。

"还有,老太后死了之后,一个当近侍的后台没有了,马上会完蛋,宫廷里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用不着时,马上踢开。何况十目所视的李大总管呢?他很清醒估计到这一点。--我十分佩服他。他大概早就有准备,把历年太后所赏的珍宝,积攒了七大捧盒,完全献给了隆裕皇后。他说:这是皇家东西,不应该流入到民间,奴才我小心谨慎地替皇家保存了几十年,现在年老体衰,乞求离开宫廷,所有这些宝物,奉还给主子。这件事让隆裕十分感动,所以太后虽死,隆裕对他还是恩眷不衰。他死后,隆裕按大臣的礼恤赏丧葬费2000两。这足可以看出对他是怎样的恩待了。正可以证明,他早就预料到最后的结局,把宝物留作脱身之计的。一个太监,能够这样清醒地给自己筹划,也算是很难得的了。

"李连英处理家庭也是很恰当的。在戊戌以前,他的妈妈还没死,他就把自己的财产分成7股:把地亩按弟兄5股均分, 大约370多顷地;把钱财按7股分,两个妹妹同样有份,数目不清楚。风言风语的听说,两个妹妹每人17万两,另外首饰珠宝每人分了大约7捧盒。这样做当然使他的老母亲很高兴。他对他的侄子们说:财大祸也大,让他们时时警惕着。

"所以我前面说,抛去个人恩怨不谈,他的为人处世,是很值得我敬重的。

"不过,他也并不是一直受宠不衰。据我亲眼观察,戊戌以后,太后就不太信任他了。

"像他们这样的大太监,在宫里做事当差,就和走钢丝一样,永远不能失神,脚一歪就许栽下去,堕入万丈深渊里头。我们伺候老太后,当然要忠心于老太后,但也不能得罪皇帝呀!到了戊戌年间,就很为难了,不是忠心于太后,就是忠心于皇上,二者不可得兼。当太监的知道哪块云彩里面有雨呀?随着太后的意,处处要得罪皇上,如果太后走得早,等太后百年之后,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如果不顺着太后的意,小命马上就有问题。既要顾眼前,也要留后路,这就非常为难了。李莲英左右犹疑,被老太后看出来,看出他并不是服服贴贴地可任意摆布的人,因此对他失去信任。戊戌以后,崔玉贵特别得宠了:让崔到瀛台监视光绪行动,让崔把珍妃扔在井里。李莲英对这些事都没露痕迹,这也许是他走钢丝的技巧吧!尤其是回銮的路上,特别对光绪尽心,暗暗埋伏下光绪对他的好感。

"宫廷里有这样的笑话:交朋友,有两种人千万交不得,一是开当铺的,二是剑子手。开当铺的无论和你有多莫逆的交情,但当你穿着新皮袍戴着翠戒指时,他也会估量你这身打扮如进当铺,能当多少钱;和刽子手无论有多莫逆的交情,他也会随时观察你的后脖梗子,掂量由什么地方下刀最合适。太监是最顽固最迷信的人,扩展开来,谁要是用眼盯着太监后脖梗不放,他们就会心发毛,回过头来用他们的家乡土话,狠狠地骂上一句"狗娘养的"。崔玉贵更是直爽地说:"您不用看我的后脑壳,老爷子(对上辈或同辈的通称,这是他的口头语)我的后脖梗子早离缝了,几时天鼓一响,老佛爷万年以后,我的脑袋准搬家。"他们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杀头。李莲英当然也是这样,对有权势的人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谁都知道,"莫道南风常向北,北风也有转南时"。谁愿意拿脑袋耍着玩呢?再说光绪皇帝自戊戌以后,立志不吃药,听太监们说,他说不吃药是中等医生。医生看病,也许治好,也许治坏,但不吃药,是保持不好也不坏,维持身体原来的水平,所以不吃药就等于是中等的医生。听说他一直坚持到归天。--这是老刘给皇上剃头后,回来告诉我的:"皇帝在这一年万寿节时刮过一回脸,以后就不再传我了。 那时,万岁爷两条腿全浮肿,已不能下地,但至死不吃药,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了。"总之,他这样谨慎小心,无疑是对太监们有了戒备。如果太后先死,光绪得势,多年的闷气发作出来,光绪的性格大家是知道的,不定谁倒霉呢。谁也不能不留后路。

"这是光绪三十四年的事。当万岁爷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归天以后,次日老太后也晏驾了。李莲英给老太后守了100天的孝,在宣统元年正月底就向隆裕太后磕头告退。他说:"我前后伺候太后52年,蒙太后的恩典,我这辈子报不了,只有下辈子再报答了。我离开宫以后,要给老太后守孝3年,稍尽奴才的一点孝心。"就这样,他悄悄地离开了皇宫。

"从此以后,李莲英再不出头露面。他的家名义上是在海甸黄庄彩和坊。这是很好的一处宅院,有假山有花园,据说是庆王和内务府大臣立山奉赠的。当时庆王总办颐和园,由立山来协办。立山姓杨,是北京有名的财神爷,在官场中很活跃,能办事。建造颐和园,走李莲英的门子当然是最方便不过的了。又扬言李是老佛爷最得力的内侍,老佛爷将来颐养在颐和园,为了李大总管陪侍老太后方便,所以在海甸特给李总管造一处住宅。其慈禧出殡实,这是顺水人情,用造颐和园的钱,也给李另建一所宅院罢了。杨立山这个人跟当时的名妓赛金花很要好, 后来在庚子年间被义和团杀了。赛金花为替杨立山报仇,借着她和八国联军统帅的交情,大杀义和团,在菜市口西鹤年堂门口,高搭祭棚,祭奠杨立山,亲眼看着义和团的头目人头落地。当时北京的湖涂人称她为义妓。这在那时很喧闹一阵子。

"彩和坊的"李寓"牌子没有了,从此李莲英不和社会上的人交往,估计当时他也决不会住在这里,因那时的治安较乱,由路劫到明火执仗到绑票,由远郊到近郊,李虽然有保镖十几个人,但也决不敢在郊区住。有人说他在白云观住。从前,老太后的母亲晚年好道,就住在白云观里,传说李就住在老太后娘家妈住过的小院里。这也不可能,因为树大招风,李莲英家财万贯,谁不想绑他的票?据说宣南有个南花园,他隐居在那里,估计他不可能住在外城。总之,他离宫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包括他的徒弟们。以后,就没见过他的面。

"在宣统三年的清明节前,得到他的丧帖子,是白寿山打发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老刘正在病中。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一年春寒,正月连续阴天,听说李就是在连续阴天下得痢疾死的。正月二十九日得的病,夜间肚子绞拧般地疼,第二天发现有脓有血,得病以后,一点东西也不吃,到二月初四就死了。据他家人说,这叫锁喉痢,死得非常快,究竟在哪里死的, 家里的人闭口不谈。出殡是在黄庄彩和坊。这时候的大清朝已经到了残灯末庙了,尤其是李大总管,老太后一死,没有多大权势,家里的子侄又怕招是非,所以丧葬从简。在海甸彩和坊办事,就是怕在城里头招摇。不过为安抚当地的穷人,也为了百年之后茔地的安全,采取了"大破孝"。

"北京有这种风俗,人死了以后,为了同多年的老街坊广结善缘,不论认识不认识,甚至过路的行人,只要能走进灵棚磕个头,表示哀吊的意思,就发给一顶孝帽子、一条孝带子、一件膝盖以上的半截孝衣、三个馒首、一碗粉条肉。这叫大破孝,也叫舍孝。当然有维持秩序的人请他们随来随走。这在当时就很了不起了,有名的舍孝,没有很大的财力人力是办不到的。不过这样做相当露脸,也相当收买人心。我事后想,这样办也许是不得已吧!他的丧事很快就收场了,初四殡天,初六接三,初七、八、九开吊,初十点主,十一发引。李家的人以"亡人入土为安"为理由,匆匆就埋葬了。

"尸体埋在恩济庄。

关键词: 八国联军 百年之后

上一篇:
下一篇:

凡本网注明“XXX(非中国微山网)提供”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其真实性负责。

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