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公元561年,北齐孝昭帝高演去世,他的弟弟高湛继承了皇位,史称武成帝。
高湛之所以能继位,是因为高演临终前放弃了传位太子高百年的打算,决定传位于高湛。从这个角度来看,高湛的实力应该很强,高演认为他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于是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高湛确实很强,但在继位之后,高湛却发现自己的定位并不稳固。原因有两个: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高氏控制河北地区已近二十年,高氏的各个枝系早已茁壮成长;
二、经过高洋和高演的一番折腾,豪门士族和军政大佬的实力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削弱。
在这种背景下,高湛对内开启了血腥杀戮模式,对外开启了宫廷政治模式。
在高湛继位后不到一年,第一个倒霉鬼就出现了,那就是高归彦,也是高湛的堂叔。
高归彦本是高欢的族弟,但他父母早逝,后由高欢的弟弟高岳抚养长大。但据说高岳对待高归彦并不好,所以高归彦长大之后,借助高洋集权的契机,帮助高洋逼死了高岳。
初,齐平秦王归彦幼孤,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养之,岳情礼甚薄,归彦心衔之。让岳以奸,岳不服,帝益怒,乙亥,使归彦鸩岳。岳自诉无罪,归彦曰:"饮之则家全。"饮之而卒,葬赠如礼。--《资治通鉴》·梁纪二十二
高归彦立下大功,被高洋看重,长期担任禁军主管,并遗诏委任高归彦为辅政大臣。但在高洋去世之后,高归彦却协助高演剿灭了高洋一系。
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平秦王归彦恐济南王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资治通鉴》·陈纪二
通过上述两件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高洋一直重用高归彦,可高归彦还是高洋去世之后当了反骨仔,可见这个人的人品是有问题的。再联想到,高归彦帮助高洋逼死了养父高岳,真是因为高岳对高归彦不好吗?难说。
由于高归彦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在中央政府又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高湛决定把他调离中央政府。
世祖即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数言其短,且云:"归彦威权震主,必为祸乱。"帝亦寻其反覆之迹,渐忌之。伺归彦还家,召魏收于帝前作诏草,除归彦冀州,使乾和缮写。--《资治通鉴》·陈纪二
调令下达之后,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近高归彦,临走那天虽然很多人送行,但几乎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可见这位老兄在同僚中的声誉也不咋地。
拜辞而退,莫敢与语,唯赵郡王睿与之久语,时无闻者。--《资治通鉴》·陈纪二
到了地方之后,高归彦又气又怕,最终决定造反。可当他刚决定造反的时候,就被手下告发了,朝廷很快带着大军过来平叛。这位老兄在城破之后,单人独骑向北逃窜,最终被抓住,押回邺城斩首。
齐平秦王归彦至冀州,内不自安,欲待齐主如晋阳,乘虚入鄴。既而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获之,锁送鄴。乙巳,载以露车,衔木面缚。刘桃枝临之以刃,击鼓随之,并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命封子绘行冀州事。--《资治通鉴》·陈纪二
就在高归彦被斩首的同年,高洋的次子高绍德也被高湛杀了。
高湛继位之后,就强暴了高洋的寡妻李祖娥,并强迫她怀孕生子,李祖娥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于是亲手杀死了那个孽种。
高湛怒不可遏,当着李祖娥的面打死了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高洋的次子高绍德,并把李祖娥也打得遍体鳞伤,然后送她进尼姑庵出家。
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资治通鉴》·陈纪二
这一段我之前说过,主要是因为高洋在位期间,和高演、高湛这两个同母弟的矛盾过于激烈。以至于高演继位之后,不顾母亲娄太后的劝阻强杀废帝高殷,高湛则用如此变态的手段欺负高洋的孤儿寡妻。
第三个被高湛杀死的宗室是高孝瑜,是高湛大哥高澄的庶长子。
据说,由于高孝瑜和高湛同岁,所以二人的关系一直非常好。高湛继位之后,也一直优待高孝瑜。高孝瑜之所以被杀,完全是因为得罪了堂叔高睿和宠臣和士开,再加上又和侍女通奸,最后才招致杀身之祸。
孝瑜窃与尔硃御女言,帝闻之,大怒。庚申,顿饮孝瑜酒三十七杯。孝瑜体肥大,腰带十围,帝使左右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躁投水而绝。--《资治通鉴》·陈纪三
这个说法当然没错,但这只是表面原因,深层原因则在于:高澄一系开始茁壮成长了。
高澄的长子高孝瑜和次子高孝珩都是庶子,三子高孝琬才是高澄的嫡长子,而高澄又是高欢的嫡长子,所以高孝琬是整个高氏的嫡长孙。按照法理来讲,高孝琬才是整个高氏身份最尊贵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成长起来会怎样?高湛肯定会睡不好觉的。所以他先找茬杀了高孝瑜,后来又找了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借口,杀了高孝琬。
孝琬呼叔,上皇曰:"何敢呼我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静皇帝之甥,何为不得呼叔!"上皇愈怒,折其两胫而死。--《资治通鉴》·陈纪三
除此之外,高湛还杀了高演曾经的太子高百年。虽然高演主动让住皇位,并一再恳求高湛饶自己儿子一命,可高湛还是下了杀手。
帝发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割带夬留与其妃斛律氏,见帝于凉风堂。使百年书敕字,验与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乱捶之,又令曳之绕堂行且捶,所过血皆遍地,气息将尽,乃斩之,弃诸池,池水尽赤。--《资治通鉴》·陈纪三
注:杀高孝琬是在高湛成为太上皇之后做的事,为记述方便,我把他们放在一起写了。
除了杀死这五位宗室之外,高湛还疏远了堂兄高元海,并借机将他清理出权力中枢。
想当初,高湛在高演的逼迫之下,战战兢兢地活着。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求助于高元海。高元海当时对他说:"你可以放下部分权力,或者放弃所有权力。"
高湛当然不甘心,于是一再央求高元海,总而言之一定要高元海给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高元海被高湛缠得没办法,只得对他说:"下策是造反,你自己掂量吧。"
等高湛当上皇帝之后,就拿这件事为借口,说高元海曾挑唆他造反,目的是为了让他和高演手足相残,可见高元海不仁不义。
和士开复谮元海,帝以马鞭棰元海六十,责曰:"汝昔教我反,以弟反兄,几许不义!以鄴城兵抗并州,几许无智!"出为兗州刺史。--《资治通鉴》·陈纪三
什么叫不讲道理?这就叫不讲道理。什么叫忘恩负义?这就叫忘恩负义。
当高湛成功压制皇族势力之后,又开始着手收拾豪门士族和军政大佬,在这种背景下,和士开与祖珽逐渐成为中央政府的重要官员,陆令萱(太子高纬的保姆)逐渐成为宫廷势力的重要代表人物。
和士开与祖珽并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也缺乏令人信服的道德与威望,却因为受到皇帝高湛的重用,一时间权倾朝野。而随着高湛集权的加强,胡皇后也逐渐开始参政,陆令萱作为胡皇后的心腹,获得了更多抛头露面的机会。
高湛重用这些人,目的就是为了削弱豪门士族和军政大佬的权势。
在高湛去世之后,不甘心被剥夺权力的高元海打算走宫廷路线,求陆令萱帮助自己重回中央政府,但在不久之后,高元海得罪了陆令萱,于是再次被调到地方。
珽因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等结为朋党,又以元海所泄密语告令萱,令萱怒,出元海为郑州刺史。--《资治通鉴》·陈纪五
注:高元海的妻子是陆令萱的外甥女。
事实上,从高元海试图联系陆令萱,到陆令萱决定帮忙,再到陆令萱和高元海反目,最后导致高元海重回地方。在这一系列事件之中,高元海都只是一件道具而已。
这是高湛加强宫廷力量的直接后果,陆令萱的威望大大加强,任何人都不敢小瞧这位女官。这说明北齐帝国的核心权力,已经逐渐被宫廷势力所控制。
经过一系列努力之后,高湛总算有了些安全感,但此时的高湛还不敢高枕无忧,因为他也担心自己会像高洋和高演那样暴毙。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样会被别人欺负。
祖珽给高湛出了一个主意:高湛可以手握权力提前退休,让太子高纬继位,提前熟悉朝政。
于是在公元565年,当了三年多皇帝的武成帝高湛退位,太子高纬登基称帝,史称北齐后主。
高湛这步棋不太高明,因为对于豪门士族和军政大佬而言,他们乐于见到皇帝与太上皇并存的局面,因为这意味着北齐进入了双头政治的阶段。
换言之,最高统治者的权力开始分裂。这使得豪门士族和军政大佬可以在二者之间纵横捭阖,攫取更多利益。
可高湛也很无奈,因为这种做法一定能加强高湛一系的权势,即使自己去世,高纬也有很大可能控制住局势,不至于再发生旁系夺嫡的事情发生。
高湛虽然做出了这种选择,却也担心太子势大难治。在这种背景下,已成为太上皇的高湛,开始加强另一个儿子高俨的权势。
高湛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是希望高纬和高俨拥有势均力敌的实力和地位,自己居于他们之上掌控平衡。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呢?骨肉相残!
高湛很清楚,但他没有其他选择。
为什么选择高俨呢?因为胡皇后只生了高纬和高俨这两个儿子,其他都是庶子。可问题是:这两个儿子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公元565年,高纬只有九岁,高俨更是只有七岁。
据说,高俨曾去皇宫中找高纬,却发现高纬那里有冰镇的新鲜李子,当时就发火了,因为这是皇帝的特供,高俨府中没有。
后来,那位负责采购新鲜李子的官员受到了处罚,北齐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进贡给高纬的物品,高俨必须也有一份。
尝于南宫见新冰早李,还,怒曰:"尊兄已有,我何竟无!"自是齐主或先得新奇,属官及工人必获罪。--《资治通鉴》·陈纪四
这还不算,高俨一再向太上皇高湛打小报告:"我哥过于懦弱,他肯定当不好皇帝的。"高湛不但不责罚高俨,反而一再称赞他的才能。
俨性刚决,尝言于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帅左右!"上皇每称其才,有废立意,胡后亦劝之,既而中止。--《资治通鉴》·陈纪四
结合高俨的年龄,这似乎更像是熊孩子之间的虚荣和攀比。但长此以往,这对兄弟之间的隔阂肯定会越来越深。
公元569年,当了四年太上皇的高湛去世,高纬和高俨立刻开始火并。
最初,高纬利用皇帝的法理优势,削夺了高俨的部分权力。不甘心的高俨率军攻打皇宫,在这危难关头,权臣斛律光站在了皇帝高纬一方,高俨就此一败涂地。而斛律光之所以会支持皇帝高纬,是因为他的女儿是皇后,老丈人自然要帮皇帝女婿收拾叛逆。
光步道,使人走出,曰:"大家来。"俨徒骇散。帝驻马桥上遥呼之,俨犹立不进,光就谓曰:"天子弟杀一夫,何所苦!"执其手,强引以前,请于帝曰:"琅邪王年少,肠肥脑满,轻为举措,稍长自不复然,愿宽其罪。"帝拔俨所带刀环,乱筑辫头,良久,乃释之。--《资治通鉴》·陈纪四
高俨造反失败,却并未就此伏法,因为他们的母亲胡太后还活着。胡太后一直庇护者高俨,却在一次偶然的疏忽中,导致高俨落到了高纬的手上,于是高纬趁机杀了高俨。
庚午,帝启太后曰:"明旦欲与仁威早出猎。"夜四鼓,帝召俨,俨疑之。陆令萱曰:"兄呼,儿何为不去!"俨出,至永巷,刘桃枝反接其手。俨呼曰:"乞见家家、尊兄。"桃枝以袖塞其口,反袍蒙头负出,至大明宫,鼻血满面,拉杀之,时年十四,裹之以席,埋于室内。--《资治通鉴》·陈纪四
很多人看到高纬和高俨兄弟相残的时候,总说他们没有大智慧,否则北齐绝不会黯然谢幕。在我看来,这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看看孙权的儿子们,看看石虎的儿子们,再看看李世民的儿子们,这些成年人都不具备这种大智慧,成天想着兄弟相残。高湛的这两个儿子只是十多岁的孩子,怎么能要求更高呢?
他们只是在错误的年龄爬上了错误的位置,身边也缺乏德高望重的助手,指望这两个孩子联手护卫北齐,岂不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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